三十年前,我曾和母親手牽著手在巷弄間漫步,天氣比想像中來得晴朗、僅有幾絲白雲如煙在天際飄散,偶爾穿插幾道烏黑的雲,抹髒了看似清澈的天空。
「為什麼雲有兩種顏色啊?」我抬頭望向天空,輕扯著母親的指尖。
她也抬起頭,對著日頭思索,才緩緩笑道:「因為……你看啊,白色的雲吸收了我們的壞心情就變黑啦,然後烏雲又會將那些壞心情變成雨還給我們。」隨後她揚起靦腆的笑容,拉緊我的手說:「所以不能淋雨喔!」
那時的我十分能理解母親的話,因為凡是逢雨時刻,所有人的表情像是矇上一層陰影,就連遊戲也玩得挺不盡興。或許是這番話的緣故,此後只要下雨我絕對會撐傘,也時常會帶把摺疊傘在身上。
但在三十年後的此刻,淋雨卻給我全然不同的感受──原本我以為濕黏悶噁的觸感、令人顫抖發冷的冰冷溫度、甚至是憂鬱的灰色色調──這一切都比我想像中來得普通,雨水滑過肌膚的觸感沁涼而舒爽,沒有打在身上會發疼的力道,只有伴著風輕撫身軀的濕霧。
我站在老家的山腰上,看著被踩在腳底的城市建築,驚覺雨天並不會真的把壞情緒還給人們、就連母親夜以繼晝送往雲端的悲傷也感受不到,只有我自己的悶苦,被雨水一次次地沖刷著……就只是陰天,雨水,只是下雨而已。
竟然只有這樣而已。
我蹲了下來,從口袋找出一根香煙試圖點燃。